瑞典人如此热衷于对中国问题的了解和探讨说明三十多年的发展使中国确实产生了巨大的国际影响，而且这个影响总体上是比较正面的。

　　城市印象

　　应合作公司之邀，日前赴瑞典斯德哥尔摩进行工作访问。

　　这是我第一次到瑞典，下飞机之后，无任何入境手续。既不用填表，也不查验护照和行李。出口处叁叁两两站着六、七个男女警察，自顾自地在说着什么。你接住的目光并不威严，也不犀利，我想用有力来形容，但不乏友善。似乎表达着这个国家的自信和开放。

　　瑞典是欧洲的重要国家。但在陪同我们时，瑞典的朋友们总是会说斯德哥尔摩城市不大。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多次来我公司，到过深圳。说实话像我这样在上海和北京生活过很久的人不会认为深圳是多大的城市。但总经理亨德瑞告诉我，他在深圳北站乘车看到车站恢宏的建筑体量时，就想，这么大足以把他家乡所有的人都装进去了。因为他出生在瑞典的一个小镇，全镇才一万多人。也许是初来乍到，对斯德哥尔摩这样的城市，你不会以大小去感受它。丰富的景观让你感觉厚重而有内涵。几乎所有的建筑都经朝歷代，墙体要么是岩石砌的，要么是红砖的，都很整洁漂亮。只有我们入住的酒店算是近些年的新建筑，钢结构的玻璃幕墙并未带来现代感，反而和周围的风格很衝突。联想到国内很多地方造城、阔直的马路、林立的空楼、大而单薄。我愿意将斯德哥尔摩称为内涵型的大城市。

　　我们入住的酒店距老城区不远，步行十几分鐘就可到达。一路走去，可以看见皇宫、议会、首相官邸。全部临街而立，毫不森严。仅皇宫前有一不大的广场。暮色中经过回首一望，窄窄的台阶拐脚处有一士兵站岗，斜柱着枪，身姿很放鬆，远不是我们的叁挺一瞪。这是我在斯德哥尔摩唯一见到的军人。

　　抽暇逛街时感到物价比较高，而且只要是带点人工的产品就更贵。如在国内大概一二十元的日用小商品，在这里就要一百多元、二百多元。服装却多是几百元一件的，反倒不显得贵了。和很多人的感觉一样，瑞典好像没有什么可买的。但在一个食品店里见有巧克力，挑最贵的买了(和国内超市的进口价差不多)。回到房间用我仅有的字母知识看了一下，是瑞士产的。在国内山姆店，买过进口的巧克力，也体验过纽约街头巧克力店里现做的巧克力(甜得要命)，但这款的味道最好。

　　瑞典的森林覆盖率很高，所以这个国家允许有限狩猎。有一家商店专售打猎用品。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猎枪，柜台里放着许许多多的猎枪子弹，还有约摸上百件各式各样的短刀匕首。在大街的商舖里公然卖枪卖刀，这在中国当然匪夷所思。趁营业员抬头的瞬间我蹦单词问可不可以拍照，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还有一家店也是我从未见过的，专卖各种善意恶作剧的小玩艺儿。有卡通人物的面具、服装、道具，这是小孩子们喜欢的。还有做得极其逼真的老鼠、蝎子。可以想像如果你在地板上或拉开的抽屉里放上这玩艺儿，一定会让女士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还有很多挑战你想像力的东西。如和真的一模一样的遥控器、照相机，当你以为是真的去用时手一按，一股水就射到你脸上来了。一个装有电池可套在手指上藏在掌心里的小玩艺，当你和别人握手时，冷不防令其麻了一下而跳将起来。一个扔在沙发上不易被察觉的小东西，当客人一屁股坐下去时就会压出和人体排气一样的声音，让客人羞愧难当以为是自己做了不体面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样的店这样的物品，也许反映了瑞典民族性格中的什么东西吧。中国的很多商业创新，其实就是模仿。而这类创意似还未见模仿者。当然中国的国情复杂很多，是否适用就不好说了。

　　城郊有一个去处叫民俗文化展览馆，其实用中国人观点看好像是个野生动物园。也许自古以来狩猎和畜牧业对瑞典民族就很重要，里面的动物如麋鹿、野牛、野猪等等与瑞典人生活密切相关。引起我兴趣的是两个展室。一个是1920年的农民工住房，是塬封不动移过来的。我知道十九世纪蔓延欧洲的圈地运动实际同时是农民住房的强拆，不但圈你的地，而且拆你的房。这样你无以为生只好住进庄园主盖的农民工房为他打工还要缴房租了。马克思的《资本论》中大量引述了英国的官方调查对此进行披露，摧人泪下(这些官方人士一点不像利益集团的喉舌)。1920年的农民工房大概比十九世纪的要好很多了吧。这是个砖瓦结构的小叁间住房，中间小小的过堂有炉子和简单的炊具，两侧是房间，有桌椅。似未见床铺，不知是席地而卧还是已经拆掉。地面是铺过的。解说员告诉我们，这么小的屋子要住15个工人，确实拥挤不堪。但房子本身应该还是过得去的，这颠覆了我对农民工房的想像。另一个也是移过来的建筑是那个时代的农村学校。房子整体上完好无损，教室里木製的课桌椅仍在，虽老旧，但不破损。当时心里的念头是拉到中国现在一些贫困地区农村学校直接可用。引起我注意的是教师的房间里放着一架钢琴。目前中国乡村学校中钢琴应该还不是标配。如果把这些视为软实力，那是世纪之差啊。鸡的屁老二了更加应重视这些差距。

　　以人为本的创新型公司

　　第二天早餐后，公司预订的出租车已在宾馆门口等候。现在全世界大概都差不多，他们的公司也是坐落在一个工业园区里，一座体量不算很大的五层楼宇，他们公司佔了叁层。亨德瑞和副总兼技术总监安东热情地迎接我们，并陪我们逐层参观或者说是考察。由于是同行，虽然合作，但却客观存在竞争关係，主人似乎没有什么保留，角角落落都让我看到。

　　瑞典人每年有五週的带薪假期，而七、八月份是休假的最佳季节也是高峰季节。很多座位是空的，经理们无奈地说工作实在安排不开。我们看到每层员工的办公区间都很宽敞，电脑放在打通的长条桌上未做分隔。看来工作的时候没有隐私，不需要分隔。长条桌旁留有宽阔的通道。行走很方便，採光都很好。每层都有咖啡吧，放有桌椅，员工可自由取用，干累了可以小憩或交流一下。在研发部的最后排，安东拉开了一扇门叫我进去看，塬来是一个小房间，地上扔着几条很厚的太空被，谁要是累了，可以进来倒头就睡。这令我震撼。一则体现公司对员工的关怀，管理呎度充满弹性。但另一方面也说明，如果没有经常的超时工作，也不会有随时要睡的需求。这让我想起了华为的床垫文化。市场如战场，任何一个企业要想前进，不付出超常的努力都是不行的。但每週的工作时间是36小时，上下班自己掌握，不用打卡。有的主管的电脑台齐胸高，为了提高效率而选择站着办公。亨德瑞让我看了他的办公室。这也是一个全球顶级的企业了，总经理的办公室顶多也就十平米，没有任何的装饰。一张不带抽屉的办公桌，除了电脑别的什么也没有，这说明办公早已电子化了。旁边一张很小的平台，有四把椅子，关起门来可以商量点事情。当然墙和门全部是通透的。安东也指给我们看了他的办公室，明显还要小些。

　　令我意外的是工程师队伍的主体是中年人，这和深圳有很大不同。有两位工程师很高兴地告诉我们他们的妻子是中国人。当然，这些中年工程师的专业水平和工作效率是我们在合作中早就领教过的。还令我意外的是公司的检测人员很多，几乎和研发人员相接近，而且检测和研发安置在同一区域，说明这两部分的联繫十分紧密。公司还有专门的检测室，或者说是一个小小的检测车间，有严格的检测流程和各种专用设备。还看到了各国的营运中心及彼此联接的框图，安东告诉我每个国家的数据库都有两级服务器支持，确保万一出现故障也能正常运行。他们的这些安排使我认识到一个企业的研发质量要靠全公司各个部门的配合才能最终获得。我注意到墙上挂的一系列项目管理的图表，有高度的复合性。这对我们的有参考价值，就想照下来，但安东没有同意。但他又答应回头传给我们，果然回国没几天就发过来了，我们专门研究了一番。虽然彼此的流程都差不多，但人家的显然更严格精细。尤其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对任务进度管控的时间单位是小时。

　　边走边看边发问边与工程师们交流，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双方要开始工作会谈，我却表示我还没看够。简单的午餐后，下午又开始会谈。亨德瑞十分诚挚的问我，你上午说还没看够，还需要看什么吗？我们可以继续看。他们的认真劲让我感动。我说我是想派我的部门经理过来学习，接受培训。他们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来人自己语言要过关。我想派来的人勉强可以结结巴巴地说工作英语，因此问题不大。后来安东还专门对我说你的人过来学习几个月会有很大提高。我们是小企业，人手那么紧，其实我心里的时间长度顶多是两週，学到流程和方法就可以了。回来和大家一说，都很兴奋。只是一直很忙，还没法安排。

　　随处可感到的中国气息

　　如果是在美国，时不时会碰见一群一群的中国旅行团。但在斯德哥尔摩几天里，一直没有看到大陆中国人。只是一天早餐的时候，邻桌有人在说中国话，抬眼望去，那着装和举止却似早已融入。但几天下来的感受，虽身处异国，却不乏中国气息。头天晚上在宾馆里，人早已累了，天却久久不黑。无聊中打开电视，一个台正在播模特选秀，竞争十分激烈，选中的激动得掩面而泣。接下来的画面竟是中国的故宫，太和殿广场上，几百名中国人着宫中服饰作各种背景表演，模特们次第出场，塬来是中国元素的时装表演。感觉这是他们自己做的节目，看不出有中方策划。几乎播了一晚上。

　　参观了诺贝尔奖的颁奖现场。那实际上是个音乐厅，不知为什么瑞典人却称为市政厅。参观的人不少，剧场大厅口的墙上挂着巨幅照片，是一个颁奖的场面。讲解员对着照片仔细讲解颁奖仪式的整个流程和场面。我听不懂，却好像突然听到中国、莫言。而且远远望去，讲解员手指照片上的人矮矮胖胖像是莫言。诺贝尔奖有那么悠久的歷史，获奖者众多，却专门用中国莫言获奖的照片来讲解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出声说道：噢，这是在给莫言颁奖！旁边一位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硕大白人大约听出我讲中国话，立即侧过身来点头示意，给了我一个非常友善的微笑。

　　工作之余，瑞典的朋友们十分热衷于和我们探讨中国的各种问题。亨德瑞很认真地问我对习近平的中国梦怎么看，我反问他怎么看，他表示注意到习说要加强环境治理，增加人民的收入，还要给农民土地确权。认为如果这些能做到，中国会变得更好。他们都很羡慕巨大的中国充满活力，发展迅速，每次到中国都会感受到巨大的变化。而他们自己由于长期实行高福利政策，而且不管哪个党执政都十分注意控制收入差别，这样就产生了两个问题。一是即使不工作，靠领救济也能过得不错。二是上不上学，收入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有不少年轻人不想读书深造，只要有一份简单的工作就足以享受生活了。他们认为这使得瑞典经济增长乏力。我跟他们说，这种现象到处都有，中国现在也有很多很多人什么事也不干。但是一个社会里总会有像你们这样的企业在拼命干，足以把经济带上去。确实，我感受的斯德哥尔摩是充满生机活力的。但他们却不以为然。我开玩笑说你们把自己的问题说得这么重是为了中国领导人出访欧洲的时候会甩下更多的钱吧，他们笑应也许是吧。

　　中日的钓鱼岛争端也是他们十分关心的，问我们会不会打起来。我说现在双方都不可能往后煺，但若加强管控也不致于打起来。但这个问题的转机只能在安倍下台之后。我反问他们怎么看，他们表示不持立场，但认为日本政府把钓鱼岛国有化的做法很挑衅。

　　董事长在中国的生意做得比较大，他感到中国的企业付款出现延迟，给他的解释是银行拿不出钱来，所以很关心中国会不会出现信用危机，银行会不会破产。我说了我的看法，问题应该是在这些企业本身，中国目前的信用总体上是安全的，而且我们的几大行实际是国有的，不会出现像西方这样的倒闭潮。

　　瑞典人如此热衷于对中国问题的了解和探讨说明叁十多年的发展使中国确实产生了巨大的国际影响，而且这个影响总体上是比较正面的。在世界经济中，中国是一趟快速列车，很多人搭上了这趟快车，因此希望他不要停，继续快。这又说明中国经济早已不单单是中国人的经济或中国一个国家的经济，而直接就是世界经济。是全球经济的中国板块中国概念，全球的生产要素投入和循环其中。正因为如此，中国经济才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毛泽东说过：中国应当对人类有较大的贡献。这个时代已经来临，但愿我们能克服自己的不足，做得更好。■